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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

赵剑斌:第6章 虽苦犹乐的边寨生活——阳早、寒春红色传奇

发布时间:2021-12-02 来源:作者来稿作者:赵剑斌

阳早、寒春红色传奇

第6章  虽苦犹乐的边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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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早、寒春已有八个月没有收到美国家乡亲人的来信,他俩因为工作繁忙已三个多月没给家里写信。
 
1950年的元旦到了,牧场放假三天,这时候他俩才收到韩丁从中国山西省邮来的一封信,里面附有一封寒春的姐姐吉妮的来信。
 
寒春利用放假的空闲时间想给母亲写封信,想起自己到达三边地区创办牧场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她感慨万千有点不知如何下笔。她曾用从美国带来的英文打字机向母亲描绘了自己跟阳早在三边牧场虽苦犹乐的生活情景。
 
“我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自来水,也没有见到过电话机和电灯。仅仅是上次去边区政府办公室时看过几只他们刚刚安上去的一明一暗的15度的电灯泡。如果我是突然从芝加哥被抛入三边牧场,我想我会怀疑自己能否生存下去,因为满脑子想的是需要附近有医生、需要清洁卫生等等,但是,如今这儿的生活反倒成为正常。这一带的主要燃料是灌木枝,烧炕、煮饭等等全都烧柴禾。任何时候要暖和都得烧柴。人要坐在火边一个劲儿地加柴,一离身火就熄。过去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靠烧柴维持生存。这儿最好的燃料是牛粪。牛粪燃起来像泥炭,可以燃一阵子。我第一次看见一位农妇若无其事地用手把牛粪送进灶膛,然后又用手去切菜端菜时,我感到翻肠倒肚似的难受。可是我们在室内用柴禾烧一阵子以后,我们现在对牛粪的看法已大不相同。我们到放牛的草原去拾牛粪,看到一块可以马上烧的牛粪饼时,我们有说不出的高兴。一块干粪饼在我们这里简直是奢侈品,因为许多粪饼尚未干透,燃烧不起来。阳早已经拾了许多湿牛粪,把它们摊在我们屋子背后晾干,有的时候,我或他若无其事地捧着牛粪穿屋而过的时候,对方都免不了要放声大笑一阵,调侃地说:‘但愿你母亲现在能看见你这样脏兮兮的!’
 
“实际上,我们现在已经完全不在室内生火,而是在室内弯弯曲曲的修一条烟道。第一条烟道修在第一间屋子,是修在一个小土灶里的。炊烟从此处经过墙壁进入隔壁的房间,第二个房间的地面较高,所以炊烟可以经过这儿的地板之下,我们在此看书学习时可以暖脚。然后,烟火从炕底通过把炕烧暖,最后才从烟囱里冒出去。上述这一切构想设计得挺不错。我们幻想着能有一个安乐窝,我们在此学习和写信,既暖和又舒适,让严冬的寒风在窗外怒号。我用阳早香烟盒里的玻璃纸贴在四扇窗户上采光,一一做好了过冬的准备。可是我们的设想未能如愿。在许多情况下,冷风却能从烟囱里灌进来。前一段时间我们在室内24小时生火,使温度上升五六度,这就使我们忙个不停,每一点空闲时间都用来拾牛粪。因此我们终于放弃了生火。这是过去的事,现在不生火也习惯了,我们靠本能学会了如何把冻在树枝上的衣服收下来而不折断树枝,如何找准面盆的某处拍打一次就抖出冻在里面的冰块。迄今这里,除了因为冷而降低工作效率外,室内不生火只有一点不尽人意的方面是缝补东西不方便。吉妮陪我在匹兹堡买的贴身内衣早已面目全非,上面的补丁比原来的布料还要多。然而,即便我尽快地补,我还是赶不上它的分崩离折的速度。天气越来越冷,终于冻得我的手再也握不住补丁和针线了,它们怎么说也不愿意连在一起,无奈我只好放弃,等到明年春天再来补吧。况且,中国妇女从来没想过要穿这些内衣,我现在身上已穿着臃肿的棉衣,穿不穿内衣也无所谓!”
 
寒春为了说明住屋温度太低以及他们生活条件上的艰苦,她给母亲举了几个具体实例,并使用了诙谐的语气:
 
“我们为了庆贺新年做了一点冰淇淋,想搁一搁吃过早饭以后请牧场的全体同事吃。大家也对我们说:‘放到你们的屋里吧。’结果出现了两种情况:一是冰淇淋保存得很好,冻得很结实;二是可以想像出来,冰淇淋留在我们手里保管究竟能否长久?我们至少让每个人都尝了一口,当别人吃的时候,阳早显得毫不动情,他只吃了一碗,然后把空碗放一边,仿佛已经吃够了不必再吃。但是不知怎么的,他没有再离开房间,只剩下我们两人时,他说:‘请吧,寒春,想吃就吃一碗。’仿佛他不想吃似的。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憋不住劲儿了。他也端起碗盛得满满的……‘我们再尝一尝!’于是我们再尝一尝,再尝一尝,尝个没完。接着我们去开庆祝会,然后我回来工作。好吧,再来一点,我们俩人在冷如冰箱的屋子里吃冰淇淋,冻得抖个不停。……确切地说,我比他馋,我想让他多吃,因为他已经三年没吃过冰淇淋了。”
 
寒春在信里说明她住的地方物资匮乏,甚至连补衣服的线团都没有:
 
“我给你写信时才意识到美国国内和这儿的生活水平的差距是多么悬殊……几天前,有一位年轻人的裤子撕破了,我给他一团黑线补一补。你们不知道他的表情是多么惊讶。在场的一位年纪较大的干部说:‘看这小子,真有福气。’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这儿的人从来没看见过线团,他们每个月领一堆棉花,要用线的时候,他们得自己动手纺,有些人很会纺,但纺得最好的也不像是线,而是像绵花条。
 
“10月份,我们每人领到一大抱没有梳洗过的羊毛,刚从羊身上剪下的。以后的事就得看我自己的了,过冬的毛袜、毛衣、手套等等都得自己做。阳早看了一下羊毛,断定自己早有足够的毛袜,并不想动手。可是,别人开始梳毛纺线的时候,我也慢慢动心了,反正我们又没有暖和的袜子穿。干这种事的唯一办法是利用开会时间。每次开会时,个个都抱着一堆羊毛到会,纺毛线、织毛衣、生产运动就这样开始了。梳毛全用手工,不仅要清理绞成一团的乱毛,而且要梳理掉粘在上面的羊粪蛋之类的东西。抓起一团毛,实际上你得把羊毛一缕一缕地撕开,这得花好几个小时。开会时我自始至终忙个不停,最后才梳出一小堆羊毛,可是其他人面前却堆着一大堆毛茸茸的羊毛。阳早例外,他第一天就放弃了。现在,每个人早已织完毛衣,所以我的情况有所好转。每次开会时,我总是记住多带羊毛, 忙得我怎么梳也梳不完。小伙子们看见我独自一个人梳个不停,绝不会不动恻隐之心的。这个办法真灵,散会的时候,总是可以梳好一大堆膨松的羊毛,其中只有一成是自己干的。我估计,这个冬天我能将全年领的羊毛梳好,整个春天就用来纺毛线,再织一夏天毛衣,到来年冬天或许我能织好一些毛袜子(原来却是要用来今年暖脚的)!”
 
其实,能充分体现阳早、寒春在三边牧场生活时虽苦犹乐,苦中有甜的革命乐观主义情怀的,还有一件事,寒春给她母亲写信时没有提到:
1949年10月9日,是阳早31周岁的生日,按美国人的风俗习惯,过生日要吃奶油蛋糕的。可是在三边牧场,在这个偏僻闭塞的内蒙古草原荒野之处,人们上哪儿去能买到奶油蛋糕,又有谁会做出那么松软甜美的西方人的点心?
 
为了庆贺丈夫的生日,为了让阳早生日快乐,寒春在无奈中想出了一个奇妙的办法。
 
晚上阳早下班回来,寒春温存地拉住丈夫的手说:“你今天过生日,我要对你表示热烈的祝贺,祝贺你在陕北度过这难忘的一天。”
 
阳早憨笑着,用幽默的语调说:“那就请你用最好的蛋糕来祝贺我吧!”
 
寒春爽朗地答道:“那当然!”说着她转身出去从外面捧回来一样东西。
 
阳早早就特意要注视着他的新婚燕尔的夫人到底会给他送什么珍贵的礼物。从远处看,寒春真的端着一个特大型的双层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根类似蜡烛似的小木棍。
 
“啊,真的是个大蛋糕!”阳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大喜过望,怎么也想像不出,在穷乡僻壤的三边地区会弄出来这么好的美味食品。他疑惑了,他兴奋得很。
 
“你拿过来,让我仔细端详一下!”阳早做着手势,要求寒春走近一些。
 
“我拿过去你还能闻到香味了吗?”寒春说着,不得已把大蛋糕送到丈夫的眼前。
 
阳早立即看清了这个大蛋糕的真面目:原来是个黄泥捏成的摆设。虽然上面刻画了很多细致的花纹,插上一根根小木根当蜡烛,乍一看和真的大蛋糕没什么两样,但毕竟只是个观赏品。
 
阳早对这个黄泥摆设的观赏价值赞叹不已,他左看看右瞧瞧,仍然喜出望外地啧啧称道着。在他的眼里,这个泥蛋糕有着多么不平凡的含义啊!他在美国度过二十几次生日,他都没觉得留下什么难忘的回忆,这一个用泥捏成的颇具艺术欣赏价值的黄泥蛋糕,却永远深深地铭记在他的心上。它记录了他们虽苦犹乐的边塞生活,体现了他们纯真而崇高的爱情,反映了这一对年轻的美国人胸怀着同中国人民一道艰苦奋斗,开创崭新生活的美好理想。


(责任编辑:林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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