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时评
吴法天：解决问题，还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发布时间：2020-06-29 来源：吴法天微博作者：吴法天
前两天，就山东顶替上大学事件写了《山东高考顶替案，是在根基上摧毁公平公正！》和《被顶替上大学的凭什么原谅那帮混蛋？》。有位山东朋友告诉我，她妈妈很喜欢我写的文章，每天必看，我成了中老年妇女的偶像。苟晶一案，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写出来，既能让自己痛快，又能让读者喜欢，还可以让那些试图掩盖事情的人咬牙切齿，何乐不为？包括苟晶这件事，官僚系统对舆情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不解决问题，而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在实名举报之后，苟晶陆续接到了地方教育局的电话，对方委婉地表示，希望苟晶能够删帖，因为此举破坏了当地的正面形象。这真的是神逻辑啊，不是腐败者破坏了济宁的形象，而是揭露腐败者。一个人头上流脓，不去医治，反而说指出他头上流脓的人居心叵测。当地的官员在乎正面形象是好事，但正面形象是靠讳疾忌医赢得的吗？
是的，苟晶发帖后，当地政府是成立了调查组，但却迟迟没有进展。而被调查对象，邱印林却带人找到了苟晶的母亲，拿了几斤桃子和1万块钱，想堵住苟晶的嘴。一万块钱，好多钱啊，苟晶怎么还不识抬举呢？好吧，继续带着几个大汉去苟晶工作的地方，在厂区门口堵她。我倒要问问，被举报的到处找举报人，调查组不管吗？还是不想管？
苟晶说，邱印林当年的道歉信是这么写的：“我的女儿没有像你这样聪慧，智商有点欠缺，她不争气。”“我作为一个父亲非常不易。1997年我在很无奈的情况之下，才让她顶替你的成绩去上大学。作为一个老师，我这样做，的确有违师德，但请你原谅我。”邱印林的思路很清楚：只要苟晶原谅了，这事儿算是解决了。
政府官员也是这么想的。可能在当地官员的逻辑里，提出的问题本身不是麻烦，提出问题的人才是麻烦。那两百多个被顶替上大学的人，也没见像你苟晶一样闹得满城风雨的。这么破坏济宁形象的人，一定有问题。所以，他们默许了邱印林满世界找苟晶，默许了某些人打电话骚扰苟晶的亲戚，让他们去说服苟晶，删帖吧，这样天下太平。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佛山的杨某寻衅滋事案，就因为杨某打行政诉讼，民告官，把当地公安局告赢了，他们觉得很没面子，不仅没有撤掉违法的行政处罚，还变本加厉，在证据不变的前提下，把治安案件变成刑事案件，把几年前的案件翻出来追诉。去信访去告状的杨某，成了稳控的对象，几个部门召开舆情协调会，就是要定他的罪。
山东平度的两位75岁老人，就因为儿子被打死，要求公安机关立案，得不到解决，就去信访。然后，在没有任何扰乱社会秩序的情形下，硬是抓回来扣上寻衅滋事的帽子。关了十个月，还是没有开庭，案件虽然从平度移送到了莱西，还是要他们认罪认罚。仿佛关起来不让老两口信访，就解决了此前该立案不立案的问题，解决了此案带来的一切负面影响。
还有湖南新化的疑似刑讯逼供致死案，嫌疑人在指定居所监视居住期间，莫名其妙死亡且身体有伤，为解决死者家属到处告状要求追究办案人员刑事责任的问题，私下答应赔偿并威胁其火化尸体。等到尸体被火化，没有证据，于是连答应死者家属的赔偿也不愿兑现了。提出问题的人都解决了，还解决什么问题啊？
我又想起我曾经举报过的湖南省高院政治部主任博士论文抄袭问题，已经差不多一年了，湖南大学没有任何的调查结论。相反，作为实名举报者的我，倒是经历了各种调查，质疑我的动机。论文抄袭的证据已经那么确凿，不去解决在职博士官员的造假问题，来解决举报人，想堵住我的嘴，可见官场这种思维根深蒂固啊。
为什么不解决问题，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呢？因为解决问题的成本比较大，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很难协调，否则就不会成为问题了。而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成本比较小，而且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问题也就没了，自然不需要解决了。相反，如果解决了提出的问题，可能还有源源不断的问题出来，或者还有其他人站出来，会陷入万劫不复。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是一种风险最小的化解矛盾的方法，深得官场之道。
可是，那些苟晶们怎么办？他们被抢劫的人生怎么办？这些，跟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是没有关系的。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乌纱帽，不影响到自己的政绩，不影响到自己的地位，那么其他人的遭遇，就是命运的安排。要认命！所以，这几天，我们会陆续看到各种针对被害人的网络舆论，有要她善良的，要她原谅的，有质疑其动机的，有诋毁其目的的。如果苟晶她知难而退了，他们就弹冠相庆了。
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希望这次，这种官僚思维不要得逞。
（责任编辑：林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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