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时评
长征第十四章—— 巧渡金沙江（下）
发布时间：2020-11-17 来源：八角楼上作者：小庄
一、
意外的两条船
1935年4月29日，中革军委正式发布《关于野战军速渡金沙江转入川西建立苏区的指示》。
这个指示里面，不仅说清了当时红军所处的严峻形势，而且把渡江的具体计划作了明确的交待。
红一军团为左纵队，完成佯攻任务以后迅速往北，抢占龙街渡口；
红三军团为右纵队，从现驻地出发，经寻甸北进，抢占洪门渡口；
中央纵队和干部团由刘伯承率领，抢占皎平渡；
红五军团紧随中央纵队之后，掩护中央纵队过江，待完成阻敌任务以后，也迅速从皎平渡渡过金沙江；
我们如果用蒋介石的视角去看这个计划，就会发现计划本身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漏洞。
漏洞就在于，尽管红军此时通过佯攻昆明的一招，已经大量甩开了中央军和滇军，但是不管你速度如何之快，只要你北渡金沙江的意图一旦暴露，那么老蒋其实只需要一个电报，就可以命令金沙江沿岸的布防人员烧毁船只，炸毁浮桥。
金沙江是长江的上游，而龙街渡、皎平渡、洪门渡这一带水流又异常湍急，浮桥极难架设，要渡河就必须依靠船只。
那么，如果船只在红军到来之前，就被蒋介石下令全部烧毁的话，那么渡江能否顺利，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且，如果你大部队全部集结到了金沙江河畔，却又不能顺利渡江，那么潜藏着的危险因素是非常之高的。
当红一军团完成佯攻任务，将滇军主力和国民党中央军主力都调到昆明以后，便开始迅速北返，朝着龙街渡口急进。
这时就是傻子也知道红军的意图是要北渡金沙江，进入川西一带了。
所以，蒋介石吸取了红军强渡乌江的教训，立刻下令将沿江一带所有的渡船全部销毁，不仅如此——连“竹木片亦应严密收集或烧毁。”
因此，不管红军速度如何之快，行军如何之急，也不可能赶得上电报的速度，只要能把红军阻隔在金沙江10天左右的时间，那么蒋介石大军从昆明出发，将红军主力聚歼在金沙江南岸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大概率事件。
这一点，老蒋或许没那么有把握，但是云南王龙云对金沙江一带的水流、地形却是了如指掌，只要保证渡船全部烧毁，那么聚歼红军于金沙江南岸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大半了。
因此，在红军还没有渡过金沙江时，《云南日报》上便已经刊登出“赤匪即将被聚歼于金沙江南岸”的消息。
蒋介石烧掉金沙江沿岸渡河船只的命令，确实早早的赶在红军到达之前发布了，而且事后证明，红军也确实没能在这三个渡口中的任何一个渡口上成功架起一座浮桥。
那么问题来了，最后红军是怎么巧渡金沙江的呢？
原来，在蒋介石和龙云策划的这个围歼红军于金沙江南岸的计划里，也存在着一个漏洞。
他们忽略了两件事，这两件事导致了围歼红军的计划彻底破产：
第一件，防守在金沙江沿岸的国民党民团、守卫队一定会确保无误的执行烧掉船只的命令吗？
第二件，他们严重的低估了红军的号召力和人民群众的力量。
二、
巧渡金沙江
皎平渡是金沙江边一个重要的渡口，四川和云南两省之间的食盐、粮食、药材、皮革都大量的从这个渡口通过。
因此，在这个渡口之上，还有一个国民党设置的厘金局，是用来专门收过路商人税钱的。
在刘伯承带领干部团赶往皎平渡的时候，心中着实有些惶恐不安，抢占渡口的任务是毛主席亲自给他下达的，但是渡口是否还有船只，是否可以架设浮桥，他心中着实没有把握，如果不能完成这个任务，那么四渡赤水以来好不容易创造出的有利局面，又会立刻失去，中央红军将再一次陷入四面包围之中。
直到干部团的先遣连赶到渡口以后，迅速控制了渡口边上的两条渡船，刘伯承心下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原来渡口的大部船只早已被烧毁，这两条船是金沙江的江防大队长汪保卿私自留下来的。
他可不是出于好心同情红军，而是其余船只烧毁以后，他留下了两条船在这里做起了生意。
因为此时江边只剩下他的那两条船，所以他觉得发财的机会到了，想要先捞一笔之后，再把船烧掉。
但凡在此处渡河的，单客渡江每人收取一块大洋，挑担子的加收半块，空马过江也要加收一块，马上驮了物资的收两块。
他在做生意之前并没有想到红军来得如此之快，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干部团的先遣连已经用这两条船过了金沙江，并拔掉了他那个防守据点。
随后干部团大部人马，都通过这两条船渡过金沙江，并一路向北占领制高点，防止有川军来袭。
而事实上，防守金沙江北岸的川军恰恰是四川境内最弱的一个军阀刘文辉。为什么防守金沙江的是最弱的刘文辉部呢？
原来当中革军委还在四渡赤水之前，准备从土城一带北渡长江的时候，便给红四方面军发去了指令，令他们出动部队配合中央红军北渡长江。
因此后来就有了红四方面军强渡嘉陵江的故事，这个我们后面会单独写，这里要说明的就是，因为红四方面军的配合袭击，以及之前国民党军并没有料到中央红军要渡金沙江的计划，因此金沙江北岸的川军防守力量十分薄弱。
刘文辉想到，就凭自己手上的那点兵力，实在跟红军拼不起，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因此他除了在金沙江北岸布置了几个民团和防卫队之外，干脆把所有的兵力集中到了北岸的通安县城和会理县城里面固守以待。
为了彻底保证北岸的安全，陈赓继续带领已经渡河的干部团，一路向北打到了通安县城，经过了激烈的战斗，陈赓占领了通安县城，这样一来，金沙江皎平渡一带，南岸和北岸都掌握在了我军的手里，渡江就安全得多了。
可是两条船即使昼夜不停，也不可能渡过红军那么多人。
于是刘伯承又做了那两个船工的工作，总而言之就是：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是专门打军阀、劣绅的，再有就是只要你们能帮忙找来渡船和船工，待遇非常的优厚。
这事只要群众认可了，群众肯发力，那都不叫事儿了，虽然很多渡船都已经被烧掉了，可是这两个船工就是有办法给红军再搞到几条渡船，还能帮忙找来一群掌船的船工。
最后，一共凑齐了六条大船，一条小船，加起来就是七条船。
六条大船中，有两条三丈二长的大叶子船，一次可渡60人，四条二丈八长的二叶子船，一次可渡40人，加上那一条小船，一个昼夜便能渡七八千人。
而且为了保证渡江的严谨有序，红军布置了非常严格的渡江纪律，在很多部队还没有到达江边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收到了传令兵的指示，哪个部队按照哪个批次渡河，都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每条船上，都配置一名渡江小司令，这个小司令配合船工安排战士们上船坐好，只要你上了船，不管你是多大的官，都得听这个小司令和船工的安排，这样就保证了渡江的速度和秩序。
中央纵队很快渡过了金沙江，而林彪率领的红一军团那边就不那么顺利了。
三、
觉悟和纪律
红一军团在完成佯攻任务以后，那是片刻也不敢耽搁，以两个昼夜三百里的行军速度赶到了龙街渡口。
尽管如此，情况却很不乐观，因为龙街渡口这里水流太急，只架起江面三分之一的浮桥，就再也无法继续架设了。
而先头部队花在架桥这件事上的时间，已经超过两天，这时国民党的侦查机已经发现了大量红军集中在龙街渡，如果还不能迅速过江的话，那么就可能遭到敌机的轰炸。
而偏偏这龙街渡口一带地势平坦，毫无遮掩。
最后中革军委命令林彪率领红一军团继续行军，赶到皎平渡一带渡江。于是，刚刚急行军三百里路的红一军团，仅仅吃了一顿饭，没有半分休息时间，又拼命赶往皎平渡。
另一边，原本计划从洪门渡渡江的红三军团情况也不乐观，同样是找不到船只，也架不起浮桥，为此彭德怀和彭雪峰两人大吵了起来。
于是，几乎同一时间，中革军委同样命令红三军团赶往皎平渡一带渡江。
从五月四日开始，金沙江的皎平渡口喧闹异常，数万红军聚集在这个峡谷之中，从容而有序的乘船摆渡。
帮助红军渡船的船工们待遇十分优厚，每个昼夜五块大洋，而且顿顿可以吃猪肉。
渡过皎平渡的红三军团战士们，在渡河之后开始奉命往西行军，以防止有川军从西面过来。
结果在金沙江的北岸，向西而行的红三军团，正好遇见了从金沙江南岸，自东而来的红一军团战士们。
他们高喊自己的战友，让他们迅速赶往皎平渡渡江，已经连续行军，生命时刻处于某种极限状态之下的红一军团，看到隔江对岸的战友，那一刻，只觉就是再远的路途，他们也必将迎来属于他们的胜利。
为了保证赶往皎平渡的红三军团、红一军团全部顺利渡江，原本执行后卫阻击任务的董振堂红五军团，在先被要求阻敌三天三夜之后，又改成六天六夜，最后，中革军委要求红五军团阻敌持续九天九夜。
直到红一、红三军团全部渡河以后，红五军团才撤出阵地，开始赶往皎平渡。
五月九日晚，最后完成后卫任务的红五军团也全部渡过金沙江。
一直坚持在金沙江边指挥渡河的刘伯承，在部队全部渡河以后，紧绷着的心弦才终于放松下来。
心中一放松，顿时万般感慨油然升起：
“红一军团两个昼夜行军三百里，干部团一昼夜行军两百里，走的全是蜿蜒崎岖的山路，一个人究竟凭着什么样的信念才能支撑自己那么短的时间走出那么远的路？”
“三个渡口没有一个可以架设浮桥，可是偏偏有个贪财的江防队长留了两条船在这里做生意，如果我们没有找到这两条船，没有这两个船工给我们介绍其他船工来帮忙，那我们这次是否能渡过金沙江？”
这事儿看起来颇有些偶然成分在里面，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老蒋的队伍里总是会犯各种低级错误？红军又为什么每到一处，都能受到群众的赞扬和拥护呢？这些难道都仅仅只是偶然出现的吗？”
想到此处，心下顿时涌出一股对胜利的期盼和信念，只觉得就是有再大的困难，那也是丝毫无法阻止红军走向最后的胜利了。
四、
红九军团
最后，我们要来说说被困在贵州境内的红九军团了。
红九军团军团长罗炳辉本身就是云南彝良人，早年是国民党驻江西吉安靖卫大队的队长，在毛泽东、朱德下井冈山开辟赣南、闽西根据地之初，就率部起义加入了工农红军，从那以后，就跟着毛泽东南征北战。
曾经在第三次反围剿的时候，我红军处于被四面包围的绝境之中，就是这个罗炳辉率部声东击西，掩人耳目，把陈诚的中央军带进了茫茫大山之中。于是就有了后来陈诚所说的：“肥的被拖瘦，瘦的被拖死”的窘状。
他的枪法在红军中也是颇具传奇色彩，几乎可说是百发百中，少有失手。
在抗日战争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他一颗子弹打出，竟然从两个鬼子的胸膛穿过，射穿第三个鬼子的脑袋，最后打进第四个鬼子的胳膊里的神话。
毛泽东后来评价他是：“正派耿直”、“很会打仗”。
当时没能追上主力部队，被遗留在贵州境内的罗炳辉，带着红九军团兜兜转转试图从贵州北盘江进入云南，寻找主力红军。
可是等他们赶到北盘江的时候，渡口早已被敌人封锁，他们只能在北盘江一带四处徘徊游击。
在最困难的时候，一个当地的老人给他带去了希望，这个老人主动找到红军，说他赞同红军帮助穷人的主张，又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私运鸦片的时候用过一个秘密渡口。
在这个老人的带领下，第九军团到达北盘江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段，没有船，也没有桥，但是这段江面上耸立着无数块巨大的岩石，形成一排天然的桥墩。
红军就从这些天然桥墩上渡过了北盘江，也进入了云南境内。
因为罗炳辉本身是云南人，早年在滇军之中还颇有影响力，因此在他率部占领会泽县城的时候，城里的百姓和一些乡绅竟然主动把县长抓起来，开门迎接红军进城。
后来，在红九军团占领东川以后，还召开了一个两万多人的群众大会，把民愤极深的一个县长和一个劣绅在群众大会上枪毙了，顺便开仓放粮。
其实这不是罗炳辉一支红军这样干，不管哪支红军部队，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会在长征途中搞搞这种群众大会，开仓放粮，分浮财，搞宣传等等。
所以才有后来毛泽东说的，长征除了是宣言书和播种机外，还是宣传队。
罗炳辉在这一带不仅缴获了大量物资，还大大的扩充了红军队伍，等到他们渡过金沙江以后，发现自己的队伍非但没有丝毫减员，还比之前壮大了。
他们还缴获了近9万块大洋，雇佣了不少骡子和马匹，才勉强把这些沉甸甸的大洋全部运走。
就在红军主力部队一、三、五军团从皎平渡一带渡过金沙江的时候，单独行动的红九军团，也从金沙江下游的树节、盐井坪一带渡过金沙江。
渡江以后，罗炳辉的心情终于好了点，不仅仅是因为骡马上的大洋，更重要的是他们终于跳出贵州一带，离主力红军越来越近了。
另一边的中央红军主力在全部渡过金沙江以后，又占领了前方的会理县城，在这里，数月以来高强行军带来的问题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于是，又有了历史上那个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的会议——会理会议。
（责任编辑：林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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