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和梁兴初
 

       
       第一次战役，第38军受到彭总的批评，梁兴初军长心里窝火，决心一定要在第二次战役中把面子找回来，打出个样子让彭总看看。
 

　　战役发起前，瘦小的韩先楚拄着一根手杖，亲临第38军。第二次战役最重的任务又给了这支刚挨了批的部队。这支部队打得如何，将影响整个战役的结果，他要在这儿设个前指，坐镇指挥第38、第42军断敌退路，配合正面4个军一举摧垮西线敌军。
 

　　梁兴初头蒙大衣倒在炕上，听到韩先楚来了，站起来便道：“老韩，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吧，我到前面去了。”
 

　　梁兴初想和美国人去拼命。
 

　　韩先楚深知老战友的性格，他只冷冷说了一句：“我可不是来给你当军长的。”说完后冷冷地凝视着梁兴初。不善言辞的韩先楚在用心同这员虎将、这支英雄部队交流。
 

　　面对老战友冷冷的眼光，梁兴初站直了身板：“让40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德川38军包了。”
 

　　韩先楚就等着梁兴初这句话。美第8集团军不知死活地拼命北进，将掩护右翼侧后的南韩第2军2个师远远扔在德川、宁远。如果2个军互相配合，先下德川，再取宁远，可握全胜，但拖延时间必长，如果1个军包打一个城，那向敌后进攻的速度快得多。但这是一着险棋，如果分兵导致力量不足打成僵持，整个西线计划就会毁于一旦！
 

　　韩先楚拍板了：“行，你去打德川韩7师，42军同时打宁远，这样粉碎南韩军的防线会利索得多。”他立刻打电话报告彭德怀，彭德怀回应一句：“梁兴初好大的口气!告诉他，我要的是歼灭，不是赶羊!”这是很明显的激将法了。
 

　　梁兴初精神大振：“我要包南韩7师的饺子!”
 

　　“张魁印，打日本人、打蒋秃子你没尿过裤子，不知道打韩国人美国人怎么样啊，敢到敌后去吗？”梁兴初问军侦察科长张魁印。
 

　　“照打不误，有啥不敢的？”张魁印大大咧咧地说。这是个胆大如虎却又心细如发的老侦察兵。
 

　　“好，带个先遣队马上出发，越过战线，偷渡大同江，潜入德川南面的五陵里，把公路桥给我炸了，让伪7师的王八羔子没地儿跑!”梁兴初咬牙切齿。
 

　　“军长，完不成任务我也不见你了!”张魁印胸脯挺得老高。
 

　　24日夜，在大战爆发的前一天，第38军侦察科长张魁印、第113师侦察科长周文礼亲率321条好汉身背炸药摸过了战线。他们在南韩军眼皮前大摇大摆地走过了大同江水下桥，一路创造了几十个传奇故事，终于在26日上午7时50分，将德川敌人逃跑必经的武陵里大桥炸上了天!这次杰出的特种行动以后被拍成了家喻户晓的电影《奇袭》。

     梁兴初发狠的时候，第42军军长吴瑞林也在对政委周彪发狠：“梁兴初要捞回面子包伪第7师的饺子，露脸的事别让他一个人占了，老子要挖伪第8师的心!战斗一打响，先派个尖刀营钻进宁远城，把伪第8师主力第10团指挥所给抄了，没指挥所我看狗日的能顶多久!”
 

　　在担负侧翼包抄任务的第38、第42军摩拳擦掌的时候，准备正面突击美国第8集团军的第39、第40、第66、第50军的战士们躲在山林里磨利了刺刀，装好了弹药，用工兵锹烙好了一张张面饼，用脸盆炒熟了一盆盆黄豆。他们准备用这些美军认为当饲料都不配的食物吃出浑身力气，用美军认为扔进炼钢炉都不值的武器打出中国人的威风!
 

　　11月25日下午4时，德川城外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头上，一串串信号弹突然飞上天空。南韩第7师的官兵正呆头呆脑地观看那些还未上升到最高点的信号弹的炫目轨迹时，猛烈的炮火已经落下来了，许多人当即飞上天空。接着，伴着映红天空的炮火，刺耳的军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中国军队冲锋时喊出的“杀”声更是震天动地。
 

　　“敲着锣，吹着在寒风中发出撕裂声音的军号，潮水般的大军包围了德川，喊声大作蜂拥而至。”美国人干巴巴地记叙了当时的景象。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清长之战就这样打响了!
 

　　第38军3个师分头对德川守敌韩第7师发起了攻击。
 

　　疲劳已极、未得到一天休整，在一次战役后完成诱敌深入任务的第112师，又顺着撤回时的路线翻山越岭地打了回来。误报黑人团的师长杨大易带着部队拼命插向德川守敌西部后背，一路上根本不与敌恋战。他们顺手打垮了一支敌军补给队，缴了上万只活鸡，入朝以来就没吃过油水的战士们咽下口水扔了；俘获的一大堆南韩兵，随他们去，也不要了；逮到的美军顾问不能扔，这些家伙又死不肯动，拿几条麻绳从头到脚一捆，抬猪似的往前扛着跑!凌晨5时，第112师按时占领了德川西面的云松里，切断了南朝鲜第7师的西逃退路。
 

　　上次战役没有完成任务的第113师这次负责向德川之敌南面穿插。雪耻心切的第113师从一开始就摆出决战的架势，每个团同时展开2个营做前锋冲击，一路劈出一条血胡同，到晚上9点就闯到了大同江边，把巡江烤火的南朝鲜兵全部消灭。其时天寒地冻，师长江潮政委于敬山默默地将鞋袜棉裤脱下来缠在背后，率先跳进冰透骨髓的大同江中，向对岸冲去。战士们热血沸腾，跟着师长政委一起下水冲锋，当后勤的女兵也冲下冰水时，一个南朝鲜步兵营赶到直冲渡口，神话般的情景将这个营的南朝鲜士兵吓呆了——零下20多摄氏度的酷寒中，一群群光着屁股浑身结冰的中国人从江面上溅起一路冰花，端着刺刀呐喊着冲向他们!有的人竟然举着菜刀抡着扁担往上扑，那是中国军队的炊事兵!
 

　　这不是人，这是天神!巨大的恐惧瞬间就击垮了这个营。除了被打死的，第113师的将士们几分钟之内就抓了140多人!
 

　　打了这一仗，第113师的勇士们你扶着我，我拖着你，不停地向目的地飞跑。责任和荣誉使他们不能停下脚步，严寒也使他们不能停下脚步，只要想歇口气，从大同江中徒涉过来的战士立刻就会被冻成冰人。
 

　　第113师就这样又打又跑，直到占领德川南面的遮日峰、葛洞时，师长江潮才顾得上看看手表——8时整，赶到了!南韩第7师又一条退路被斩断了。
 

　　在第112、第113师向南韩第7师背后冲去的同时，第114师从正面对伪第7师发起强攻，副军长江拥辉亲自上前督阵，当头第一棒就把伪第7师砸晕了，仗打得十分顺利。打到凌晨5时，南韩第7师回光返照，用炮兵向四周乱轰。江拥辉一不做二不休，派了1个营又捅了伪第7师炮兵一刀，一下就缴了50辆汽车11门炮。
 

　　战役发起仅仅十几个小时，梁兴初就将德川围得铁桶似的。26日下午3点，第38军的总攻开始了。4个小时后，南韩第7师灰飞烟灭，配属该师的8个美国顾问连一个都没跑脱，成建制地走进了中国军队的战俘营。该师全部156门火炮、218辆汽车都落入第38军手中，不少中国士兵端着日本三八式开始冲锋，结束战斗时已肩扛美国汤姆枪了。
 

　　入夜，韩先楚在军长梁兴初、政委刘西元陪同下走进了燃烧着的德川城，火光映照着韩先楚冷厉的面容，他脸上一丝喜气都没有。他说：“真正的考验在后面呐。”
 

　　28日，韩先楚进妙香山降仙洞前指驻地，马上命令挂起地图。他神情异常严峻地告诉梁兴初、刘西元：“找你们来，就是要当面讲清，38军下一步的任务异常严峻。42军负责外层迂回，你们要负责内层迂回。一是113师要在今夜明晨插向三所里，二是112师要火速抢占嘎日岭，但是，关键是三所里。三所里南有大同江天堑阻敌北援，北有兄弟山卡住公路阻敌南逃。113师卡住三所里后，从那里南逃的将有美军3个师，骑1师是‘美国开国元勋师’，美2师是‘二战’欧洲主力。美军3个师有300多辆坦克、400多门火炮，113师只有十几门迫击炮和少量反坦克手雷。但是，你们不但要插得进去，还要卡得住敌人！”
 

　　韩先楚边说边在价川、嘎日岭、三所里三地画上3个大大的红圈。
 

　　“给我要113师指挥所。”
 

　　第113师师长江潮接起了电话。韩先楚沉静冷峻的话音立刻使他肃然。
 

　　“你们都是老兵，这次任务的分量你们都清楚，但我还是必须对你们讲几句，这个任务太重要了，西线成败在此一举。这个任务太艰巨了，你们将四面受敌，要承受几倍敌人和几十倍火力的攻击。所以，我必须对你们说清楚，你们一定要以党性做保证，不打折扣，坚决完成任务!”
 

      “是!”江潮师长手举听筒立正。
 

　　韩先楚开始一句一顿地口述命令：
 

　　“一、你们必须保证在今天上午6时前，从现地出发，向三所里穿插迂回，听清楚没有!”
 

　　“清楚!”
 

　　“二、路上不管有多大困难和伤亡，你们都只能向前，向前，无所畏惧地向前!剩1个人也要插到三所里!听清楚没有!”

　　“清楚!”
 

　　“三、到了三所里，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你们必须坚决截住敌人!这次战役能不能取得大胜，彭总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全部取决于你们，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
 

　　“打完仗，我就按这三点检查你们的战斗作风，出发吧!”
 

　　江潮听到韩先楚在电话里擂了一下桌子。
 

　　“我们走!”江潮提起手枪告诉副师长刘海清。
 

　　“边走边吃饭，边走边下达任务，不准一人掉队!”第113师先头团团长朱月清告诉他的营长们。
 

　　“跑，跟着大队跑，跑到三所里就是胜利!”连长、排长、班长们拼命地鼓励从德川起就没有休息过的战士。
 

　　第113师箭一样向三所里飞奔。
 

　　“我们也走吧。”
 

　　韩先楚和梁兴初、刘西元登上了几辆吉普车，他们将分别随同第38军主力向价川方向沿公路突击。
 

　　韩先楚的吉普车很快超越了第112师部队，直冲嘎日岭垭口。嘎日岭位于德川以西20公里处，有道10余米宽的险峻垭口穿过岭背，一条东西走向的公路穿过垭口，这是通往军隅里的必经之地。
 

　　几阵轰鸣，韩先楚的吉普车冲上垭口，他下车一看，岭下平原漠漠，雪野茫茫，一串汽车迎面驰来，敌人!
 

　　韩先楚两步跳上车，志司情报处长崔醒农立刻命令往回开。见到正奔跑过来的部队，崔大喊：“韩司令命令，立即抢占山垭口!敌人上来了。”
 

　　部队立刻红了眼睛，向着山垭口一阵猛跑，沃克调来堵缺口的土耳其旅1个连被先到一步抢到制高点的中国军队全歼。
 

　　跟上来的韩先楚步测了被击毁的8辆汽车与山垭口的距离，38米!
 

　　审俘得知，来堵缺口的是土耳其旅。情报迅速被传给彭德怀，彭德怀问解方：“这土耳其旅何物？”
 

　　解方说：“他们有5000多人，属于‘联合国军’，据说打仗极野蛮，崇尚白刃冲锋。”
 

　　彭德怀轻蔑地一笑：“靠野蛮是打不了胜仗的，要38军全歼这个土耳其旅。”
 

　　入夜，嘎日岭的主峰燃起堆堆篝火，土耳其人先到了!
 

　　围坐在火堆旁烤火的土耳其人兴奋不已。他们一上前线就打了一场胜仗，打死打伤无数敌人，还抓了几百个俘虏。他们现在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美国人。根据他们自己的经验，打中国人简直比捉羊还容易，真不明白美国人为什么会被打败!中国人能打败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国人，土耳其人又打败了中国人，那土耳其人该排什么位置？土耳其人大捷的消息传回美第2师，军官们又惊又喜，没想到土耳其人这么厉害!赶紧派几个翻译官去审俘，两句就明白了，他妈的，土耳其人打的是退下来的韩国溃兵!现在这些土耳其士兵还不知道打的是自己人，不过，他们很快就会了解真正的中国兵是怎么打仗的了。
 

      梁兴初、刘西元赶到第114师指挥所，这里距离嘎日岭主峰只有2公里。翟仲禹师长和江拥辉副军长正在商量作战方案。
 

　　偷袭!主官们下了决心。
 

　　第342团团长孙洪道、政委王丕礼带着战士们脱去了缴获的美国大头鞋，中国官兵一双双光脚板静寂无声地踩在1尺多深的冰雪里向嘎日岭主峰攀登。
 

　　近了，更近了，连烤火的土耳其士兵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孙洪道一挥手，成群的手榴弹立刻飞向一堆堆篝火，烤火的土耳其兵随着被炸散的火堆四处飞溅。仅仅20分钟，嘎日岭主峰便落入中国军队手中。
 

　　“这是真的中国军队!”土耳其军官们沉着镇静地边说边扔下自己的帽子：“以此为界，后退一步者杀!”军官们高喊。
 

　　土耳其人拿出同沙皇俄国打仗的蛮劲凶狠反扑。彭德怀说准了，靠野蛮是打不了胜仗的，天亮时，土耳其旅只剩下2个连不到的残余，据统计共被毙伤580人。
 

　　消息传回志司总部，彭德怀笑了。
 

　　在第38军主力猛打土耳其旅时，第113师的官兵们已经累得跑不动了。他们边打边跑，击垮无数股南韩散军，一步也不停地向三所里狂奔。一些战士跑着跑着就倒在地上就此不起。一些战士疲倦到极点就躺在路中间，让战友将自己踩醒后接着跑。最苦的是炮兵，沉重的部件和炮弹压得他们腰都直不起，却一步都不能脱离步兵。现在，支撑第113师前进的已经不是体力，而是纯粹的精神力量了。在翻越海拔1250米的长安山时，所有的军官冲到前面开路，战士们结成一长串人链互相拖拉前进，第113师已陷入疯狂的状态。那时候，上到师长下到炊事员，第113师所有的人思维都凝固了，疲倦已极的大脑里只有“三所里”3个字。所有的脚掌已经不是靠体力往前迈动，而是靠非凡的意志力在推进。在这个惊心动魄的晚上，第113师的官兵们正在悄悄创下一项至今没有任何军队能打破的世界纪录。任何语言在他们的壮举面前都是苍白的，也许只有邓华所说的4个字能形容——奇迹、神迹!
 

　　天越走越亮了，第113师翻山越岭下了公路，前面离三所里只有30里，天空开始布满盘旋的敌机。
 

　　“把所有的伪装全部扔了，不许采取任何防空措施，不许躲进山林，沿公路堂堂正正地前进!”第113师首长们一边和战士们奔跑一边下令。
 

　　美国空军上当了，只有中国人才伪装防空，退下来的一定是南韩部队。
 

　　充满战友深情的美军飞行员用无线电要求三所里的南韩治安军给撤退的国军准备米饭、开水——“多备一些咸鱼，他们的体力一定缺乏盐分”，周到得像家庭主妇。可惜，米饭和咸鱼全落到中国士兵肚子里去了。
 

       到了，终于到了!
 

　　“打开电台发电报!”前卫团团长朱月清要求随同前进的师报务主任张甫向军、师报讯。
 

　　彭德怀、邓华、洪学智……已经6天6夜没睡觉的志司将领都血红着眼睛围在报务间，几十部电台都调在第113师的频率上，第113师失踪已经整整一夜了。第38军军部，韩先楚、梁兴初在雪地里团团打转，烟蒂在地上围了一圈……
 

　　“他们跑到哪儿去了，娘的，整整一夜都没消息了。”彭德怀焦虑地问道。
 

　　“问问38军。”邓华急了。
 

　　“不用，38军也不知道113师去哪儿了。”彭德怀说道。
 

　　谁也不知道，机警的第113师指挥员们为预防美军测向，实施了无线电静默。张甫打开电台5分钟，大把南逃敌军就拥过来了。这无疑是中国军队一次极为成功的电子战。
 

　　突然，志司的报务员们一起大叫：“通了，通了!找到113师了，他们到了。”
 

　　志司的将领们齐声长叹，彭德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呀，这下放心了，总算出来了，总算出来了!”
 

　　邓华高喊：“这是奇迹、神迹，14小时用双脚边打仗边行军72.5公里，那还是地图上的直线距离，这是奇迹、神迹!”
 

　　是的，第113师的壮举的确是神迹，战神一般的中国士兵们创造了神迹。他们走的全是山路，实际距离比地图上的72.5公里这个数字要长得多。但是，就是这个数字，也创造了世界步兵战争史上空前的纪录。这个纪录至今没有任何国家的军队能打破。1990年，震惊世界的海湾战争中，极其现代化的美、英军重型装甲部队在平平展展的伊拉克沙漠上，面对已经一败涂地的伊拉克军队，每昼夜的进攻速度也只有50公里到60公里!
 

　　“我部先敌到达三所里!”
 

　　“敌人企图经三所里撤退。”
 

　　“请示我部任务。”
 

　　一条条信息雪片般飞到彭德怀手中，彭德怀边听汇报边看地图。
 

　　“糟!”彭德怀愣住了。三所里以西还有一条公路由北向南贯通，一个小镇龙源里卡在那儿。敌军在三所里被阻，肯定会改道龙源里南逃。彭德怀立即命令第113师还得堵住龙源里。志司心急的报务员将龙源里打成了龙泉里，但那已经不要紧了，精明的第113师的指挥官们已经发现这个漏洞，1个团已经赶过去了。不但如此，极富主动精神的第113师指挥官们还派了1个营炸掉了通往安州的公路大桥。
 

　　“立刻回电，”彭德怀下令：“给我像钢钉一样钉在那里!”
 

　　永垂中国军队征战史的三所里、龙源里阻击战开始了。
 

　　那是一场中国军队用十几门迫击炮、几百挺机枪、几千支步枪和刺刀，同美国军队几百架飞机、几百辆坦克、上千门大炮展开的决斗!
 

　　从西线溃退下来的美军急红了眼，美第2、第25师、土耳其旅残部，和美国骑兵第1师、南韩第1师都陷入了三面包围。打不开三所里、龙源里，就是死路一条!只有在被哽死前吐出两根卡在喉咙里的骨头才有救!
 

        炮弹带不走了，全部打出去!美军1个支援炮兵营22分钟发射3206发炮弹，创造了单炮射弹每分钟8发的世界最高纪录!步兵都滚下车来，冲锋去!被逼到绝路的美国人居然搞起了“人海冲锋”，成百上千地对着第113师阻击阵地猛攻!美国远东空军能动的飞机全来了，几百架飞机轮番对第113师阵地狂轰滥炸……
 

　　美国人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那地狱火海般的高地上不可能再有人类生存，但每当美国兵要去占领那些似乎已空无一人的高地时，中国士兵又开始了疯狂的射击、刺杀。
 

　　“中国人似乎根本就不会受到炮火的伤害，美国士兵对于能在那种情景下生存下来的中国士兵突然怀有一种本能的敬畏的宗教情绪!”
 

　　中国兵不是打不死的神，他们同样是能够被炸弹、炮弹、子弹烧得浑身焦黑，炸得四分五裂，打得浑身是洞的凡人，但是，这是一支由中国人民最优秀的儿女组成的英雄军队，这支军队充满了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和庄严朴素的正义感，只要这支军队有一个人还活着，他就会去战斗!
 

　　打得最惨烈的是第337团第3连龙源里阻击战和范天恩第335团第3连松骨峰的阻击战。从天上到地面的炮犁火耕，几十辆坦克掩护成团的步兵冲锋，美军使出了所有招数。但在这两个中国连队的阵地前，6个多小时美军竟未能前进一步。最近的时候被围美军已经能够看到北上前来救援的骑兵第1师坦克上的白色星徽，但就是这短短的几百米却冲不过去，因为那里有中国的战士。
 

　　分别有几百具美国人的尸体倒在这两处阵地前，2个连队的中国战士也快死光了。子弹早就打完了，美国人又上来了。
 

　　早就够本了!松骨峰上最后的9个中国战士互相说道。幸存的战友们彼此道一声别——来世再见吧，好兄弟!然后分别端着刺刀，举着工兵锹，带着满身的烟火最后一次扑向冲上来的美国兵。刺刀捅弯了，工兵锹举不动了，那就用石头砸用牙咬，用胳膊死死搂住美国兵让烧遍自己全身的大火也烧死你。
 

　　这是在和魔鬼战斗!美国人的神经终于崩溃了，他们再也不敢向这两个空无一人的阵地攻击了。战斗结束后，一个名叫魏巍的中国作家登上了松骨峰，他用笔记下了所看到的让几代中国人血脉贲张的情景，那是中国中学语文教材名篇之一的《谁是最可爱的人》。
 

　　入夜，中国军队的总攻开始了。第38军副军长江拥辉登上山头，眼前的情景让征战几十年的江拥辉都感到惊心动魄：
 

　　“我站在高处，放眼南望，冷月寒星辉映的战地，阵阵炸雷撕烈天空，‘轰隆隆，轰隆隆’连绵不断。几十公里长的战线上，成串成串的曳光弹、照明弹、信号弹在空中交织飞舞，炮弹的尖啸，手榴弹、爆破筒、炸药包发出的闷哑的爆炸声，在峡谷回响不息。敌我双方在公路沿线犬牙交错的激烈战斗，那是我从戎几十年，从未见过的雄伟、壮阔的场面。敌人遗弃的大炮、坦克、装甲车和各种大小汽车，绵延逶迤，一眼望不到头，到处是散落的文件、纸张、照片、炮弹、美军军旗、伪军‘八卦旗’以及其他军用物资……”
 

       在这场大战中，美第2师完蛋了，逃回去的兵力只不过是编制数的20%。该师丢掉了所有的上百辆坦克、数百门大炮和上千台车辆。美国人说这个师受到印第安人的笞刑，那条山谷被取名为印第安的笞刑场。凡事讲求认真的日本人在史料中居然弄了一幅印第安人的笞刑示意图——两长排印第安人挥舞鞭子猛抽从行列中穿过的罪人——这幅图的确能简洁明了地说明这个师遇到的一切。
 

　　美第25师、美骑兵第1师也均遭重创。更让麦克阿瑟心惊的是，又有一支中国部队正插向肃川、顺川，美国骑兵第1师正在拼死阻击他们南进。那是第42军连鞋子都没有的勇士们在攻击。第42军真要插到顺川、肃川，那第8集团军就彻底完了，除了跳下中国黄海外无路可走!
 

　　美国第9军见在三所里突围无望，背后又遭到第39、第40军猛攻，吓得丢弃了全部2000辆汽车和几百辆坦克、上千门大炮，轻装掉头向西会合美第1军，整个第8集团军于12月1日沿肃川一线沿海公路亡命南逃，光俘虏就送给中国军队3000人。
 

　　“美国历史上路程最长的退却”（艾奇逊语）开始了。10天之内，美军溃退300公里，第8集团军沃克中将也在逃跑中翻车身亡（朝鲜史料称他被人民军游击队击毙）。几天前还趾高气扬的麦克阿瑟现在“看见北朝鲜山坡上的狗尾巴草都发抖”，第8集团军一直退到三八线才收住脚。12月6日，第39军冲入沦陷49天的朝鲜首都平壤。中国军队大胜已成，朝鲜战局被彻底扭转!
 

　　看着第38军的战报，6天6夜不眠不休的彭德怀默念：“这是一支钢铁部队。”
 

　　邓华是员自尊心极强的将领，作为第38军的老上司，彭德怀痛骂第38军也使他极感难受。第38军此战扬威，邓华喜气洋洋问彭德怀：“怎么样啊，彭总，第38军还行吧？”彭德怀乐得合不拢嘴：“不错不错，的确是支好部队!”他叫回了拿着第38军嘉奖令要走的参谋，提笔在电报稿最后那句“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后又加了一句“38军万岁!”
 

　　电报的全文是：
 

　　梁、刘转38军全体同志：
 

　　此战役克服了上次战役中个别同志某些过多顾虑，发挥了38军优良的战斗作风，尤以113师行动迅速，先敌占领三所里、龙源里，阻敌南逃北援。敌机、坦克各百余，终日轰炸，反复突围，终未得逞，至昨（30日）战果辉煌，计缴仅坦克、汽车即近千辆，被围之敌尚多。望克服困难，鼓起勇气，继续全歼被围之敌，并注意阻敌北援。特通令嘉奖，并祝你们继续胜利！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38军万岁！
 

　　彭邓朴洪韩解杜
 

　　12月1日
 

        几个副司令都惊住了。虽然彭总治军赏罚分明，但在中文中“万岁”这2个字可不是能随便喊的。彭德怀见几个副司令都不吭声，笑了：“不表态，就是同意了。拿去发了，通报全军，上报军委!”
 

　　发完电报，彭德怀情不自禁地用沙哑的喉咙唱起来了：“一马离了……”
 

　　“西凉界……”一个同样沙哑但唱得有板有眼的喉咙接了上去，那是中国军队有名的京戏迷邓华，他甚至把当军长时捉到的国民党军一个京戏团鼓捣到了朝鲜为战士们唱戏。
 

　　他们唱的是《得胜令》。
 

　　梁兴初接到嘉奖令时惊呆了，大滴的泪珠从这员虎将眼眶里滑落……
 

　　从此“万岁军”美名传遍华夏……
 

　　49年后，在中国中央电视台，两群北京孩子举行猜歌名大赛，当相持不下时，其中一群孩子突然站起来齐声高唱：
 

　　钢铁的部队钢铁的英雄
 

　　钢铁的意志钢铁的心
 

　　平江起义上井冈铁流向北方
 

　　大战平型关敌寇心胆寒
 

　　南征北战艰苦又顽强
 

　　跨过鸭绿江碧血洒邻邦
 

　　血染战旗红威名天下扬

　　……

　　跟着伟大的共产党勇猛地向前进!
 

　　他们赢了!
 

　　当主持人和另一群孩子追问这是首什么战歌时，这群孩子用稚嫩的童声响亮地回答：“第38集团军军歌!”